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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我查閱第一至五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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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
復古風的裝潢，潔淨亮麗的拼花木地板，花園風的黑色鐵椅，四方的餐桌上，兩張白色桌布交錯重疊，盛開的紅薔薇襯托著燭台，置放於餐桌正中，仿真蠟燭的壁燈，以拱門作為門橋，天花鑲嵌著一些暗燈，情調十足。
唯一的遺憾，就是客人們煞風景地吵鬧，掩蓋了店內播放的音樂。
湯將餐牌遞給我，但我搖頭拒絕。
「點菜對我而言是一種虐待。」
餐牌上應有盡有，花多眼亂，以前每一次去餐廳，都是阿豪幫我選。
「妳..選擇恐懼症！」
我跟湯兩個人，都是沉默寡言的人，而阿泰總是嬉皮笑臉，從沉默中找機會開個玩笑，令氣氛緩和下來，不然我和湯去到哪裡，都會給人一種像兩座死火山在一起的感覺，而且是快要爆發那種。
「只是不習慣。」
我低下頭，摸著餐桌上的水杯。
「別裝了！在日式餐廳的時候，不見得妳會不習慣。」
看到他沾沾自喜的樣子，賣力營造氣氛，本應讓人無法繼續垂頭喪氣。
「日本菜是例外。」
我最喜歡就是三文魚，在日式餐廳還不是點一大盤三文魚在吃，除此之外，根本沒有選擇過。
這餐晚飯途中，沒有再說過半句話，也許他們有在講，可是我完全沒在聽，對餐桌上的食物沒什麼興趣，只是嚥下足夠填補肚子空虛感覺的份量，廚師煮得很好，湯和泰都吃得很滿意，兩人臉上掛著一副吃到珍奇美食的樣子，只是我另有圖謀。
回到酒店裡，我停在甜品櫃前，點了幾款甜品，帶著回房間，開餐！
「你也想吃？」
我就像貓兒護食，差點就想把桌子上的甜品擁進懷裡，一臉嘴饞看著阿泰。
「不行嗎？」
也許我的幼稚行為，令他臉上有著哭笑不得的表情。
「不行！不行！這是屬於我的。」
我搖搖頭，假裝要獨佔甜品。
「妳啊！就只有吃甜品的時候才願意笑。」
大概是我不太會演戲，平常裝出的笑容，可能都很不自然，他才會有這種想法吧！
「這是甜品師的榮幸。」
我拿起奶油刀，在桌上眾多甜品中，選了迷你黑森林，將它切開兩份，將一份遞給阿泰。
「妳又不是什麼達官貴人，什麼榮幸不榮幸。」
他邊吃著黑森林，一邊說道。
「只有好的甜品，才能讓人笑開懷。」
只有出色的甜品師，雙手才會有著驅散悲傷的魔力。
除了意式芝士蛋糕之外，我們把每一份甜品都分了一半，一起看電視，把甜品吃光。
阿泰撫一下自己的肚子：「太飽了！」
「誰叫你晚餐的時候吃那麼多。」其實當時只是我不吃，他們不想浪費才把桌上食物吃光。
我與湯之間的感情，太少交雜，也許我們是不適合對方，無法打開對方的心窗，要算起來，我跟阿泰更是談得來。
澳門的第三天早上，我們起床後，吃過早餐，就坐船回香港，他們買了很多手信，我卻很討厭它們發出的氣味，我最討厭的杏仁餅，討厭的程度，只要聞到氣味就想作嘔，卻是我母親的最愛，迫不得己，從他們手中搶了一盒，拿回老家給娘親。
在船上的時候，我撥了通電話，告訴楊初，抵家的預計時間。
湯和泰把我送到我家附近的便利店門外。
「小心點。」
湯的語氣依舊，有著詛咒的感覺，語畢便對司機示意，兩人坐著計程車離開屋村，看著他們兩人的離開，忽然有種空虛的感覺，我記得，這叫做寂寞。
也許，現在的我是幸福的，因為總會有人在等我。
我在便利店裡四處張望，尋找阿初的身影，卻看到他正在收銀台付費，手上拿著一包蜜瓜豆奶，還有一個裝著零食的塑膠袋。
他轉身看到我，便從我手中提起放著杏仁餅的袋子，然後將一包豆奶遞到我的手中。
「買了，回去吧！」
默默伴隨著他的步伐，往我家的那座大廈方向進前，沿途上，他沒有問及我在澳門的事情，也許除了與他相處時的事情，他都不太想理會，還是他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發問呢？
踏上長長的樓梯，這樓梯我曾經走過數不清的次數，每天都會經過，從我還是手抱嬰兒的時候，就已經住在這個家，而我這個迷路達人，就只記得這條小屋村的路。
當我看到大廈門外的情景，雙腳都站不穩，若不是阿初伸手捉住我，差點就向後滾下樓梯。
大廈門外，站著一對男女，手牽著手，快樂地交談，細看之下，男的是阿豪。
我想回家，就必須經過他倆的身旁，可是我應該怎樣面對，那種溫馨，彷彿不容許我走近，曾經我也擁有過。
當時，他的前度有怎樣的想法？
今天，我終於領會到，原來心會這樣痛，比他說要分手的時候，更痛。
阿初忽然拉著我的手，跑到梯級旁邊的斜路，避開那二人的視線，繞道走到大廈的後門，令我成功逃過一劫。
「我差點就忘了有後門。」不習慣運動的我，上氣不接下氣，雙手按住膝蓋。
阿初一臉不悅：「妳是完全忘了！」
「沒辦法。」忘記，他卻在總在附近出現，終究，不能為了避開一個男人而搬家，而且是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。
每一次，我遇到困難，阿初總會替我想到辦法，也許我是幸福的，我身邊有一個好朋友，一直支持我，在我情緒最低落的時期，從未離棄。
踏入家門，茶几上放著一大疊影碟盒，還有一張被子凌亂地放在沙發上，看來在這幾天，阿初有來過我家過夜，他早就把這裡當成是自己家，我媽媽把他當成親兒子，任他自出自入，只差在沒有門匙。
我站在茶几前，正想轉身走到自己的房間，阿初就已經將大門關上，兩個袋子放到餐桌上，然後獨自坐到沙發上。
他知道我想談電話，不喜歡被別人打擾。
這個人早已把我的思考方式參透，彷彿我不用說話，他就已經知道我心裡的想法，努力隱藏的秘密，都被他猜透一二，有時候我會討厭這種感覺，就像赤裸裸站在他的面前一樣，卻偏偏只有楊初，記住我的所有，在我最失落的時候，無時無刻陪伴左右。
回到自己的房間，拿起話筒，撥出號碼，躺在床上。
家裡的床都是用耶棕床墊，跟酒店裡柔軟的彈簧床完全相反，硬繃繃的，不過我還是喜歡耶棕，比較有歸屬感。
「媽，有沒有幫我餵貓兒？」用著平穩的語氣，不想這通電話又變成吵架。
「當然有，我哪像妳？不交代一聲就去了澳門，要不是阿初告訴我，我還…」
「我買了些杏仁餅，給妳。」我打斷她的說話。
「妳哪有錢買，還不是拿別人的，我早就叫妳…」
媽媽又開始她的長篇大論，不是不中聽，只是我不想聽，世上道理很多，我有學懂、聽懂，可是做到的卻只有很少。
「嗯。」我不停重覆說著同一個字，回應她的訓示。
經過十分鐘的煎熬，她終於放過我，我掛上電話，走到沙發旁，伸手指著茶几上的影碟。
「你都看過了？」
從阿初失戀開始，他就經常跟我在家裡通宵看電影，有時候會買一些十幾元一套的老片，一次買幾十套，在家裡連續看五至六齣電影，看累了就睡覺，睡醒了又繼續看。
讓人脫離惡夢的方法，就是將心深陷入另一場夢。
「還沒，只是看了片頭。」
他從影碟盒造成的瓦礫中，挑出幾盒，把它們遞給我，然後又坐在沙發上。
「妳看看喜歡哪一套，這幾齣應該不錯。」他依舊溫柔的聲線，簡短的話句。
「才幾齣，今天一次看完就好了。」
我從衣櫃裡拿出一件浴衣和兩條毛巾，走到浴室裡，把門關上。
幽暗的浴室裡，有一面橢圓形的連身鏡，經過歲月摧殘，鏡邊褪色，鏡面有一道淡黃色圍繞著，小窗滲透微弱陽光，映照在鏡上，使它顯得更殘舊。
我脫下衣服，將臉上殘留的化妝品洗淨，看著鏡裡的自己，比三個多月前消瘦得多，臉色也蒼白得嚇人，就像一個長期病患者。
這是魔鬼的詛咒，惡夢的纏繞，想逃也逃不過，不論是在家裡，還是在街上，跟阿豪的回憶，一次又一次，粉碎我心裡的平靜，摧毀我的身心。
也許我最想逃離的，是這間屋。
曾經在這間屋裡，跟他有過數之不盡的甜蜜、激情，家裡每一個角落，都有著他的痕跡。
我全身浸在浴缸的水裡，抱著雙膝，就讓水將眼淚淹沒，幻想水溫是他的溫暖，滲入每一吋肌膚。
就像當時一樣，兩個人相擁在水裡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