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:瘋狂舉動
劇烈的頭痛毫無先兆地刺穿了我,我眼前的景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焦點。
我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平衡,往樓梯倒了下去……
刹那間只剩下模糊的影像,這空間也忽然肅靜,我什麼都看不到、聽不到。這身體侊忽不是自己似的,四肢完全調節不了平衡。
我是怎麼了?我怎麼控制不了自己?
我身後的人影一個箭步衝了過來,準確地托住了我的後腦。那黑髮……那熟悉的感覺……
是灰嵐抱住了軟弱無力的我,然後推開了這裡唯一一扇門。
門是什麼時後打開了?
這是我的想像嗎?抑或……這是天堂之門?
天台上滿天的光點和夜裡刺骨的寒風很快解答了我的問題。
忽如奇來的頭痛來得快,也去得快,我覺得自己又復活了;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?那扇逃生門……頭痛……
可能鎖上的門,不過是我在恐懼中產生的幻覺,門根本沒鎖。
是的,一定是這樣。
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充滿彷徨的空氣,跌坐在大廈天台的攔柵旁。背後那扇防暴門被鎖上了,我們暫時能稍微喘口氣。
「現在可好了!有個病人,我們又被反鎖在天台上了!還有什麼比這更『幸運』的?」身子癱軟李荗四依偎在堅固的金屬門上,艱難地丟出了這一句。
隨著夜幕低垂,皎潔的月光在此露面了,滿天的星辰也隨着她的到來作陪伴。在這荒誕而緊張的夜,我們並不孤單。
門後的莽撞聲漸止,看來防暴門已把我們的氣味隔絕了,它們敏銳的味覺也應該派不上用場。
我鬆了口氣,由天台遠眺那曾經繁榮一時的海港和半島。昔日的華燈不復存再,黑布蒙上了「華而不實」的空城。
深墨汁般的海水被刺骨的海風逗玩著,向我們露出了一個個邪惡的微笑。這天台的高度彷彿不再是危險,而是保障了。
曾經擁有世界上最美麗夜景的城市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活力;曾經是一城之脈的海港如今卻只餘下數許隨風飛舞的大小船纜,沒人照看。
「我也很掛念三個星期前的世界,但時光能夠倒逆嗎?」李哥哥靠了過來道。他和我一起,嗅著由遠處傳來的鹹鹹海風。而我們之間的唯一不同,是他知道這城市的過去,我卻不然。
正當我們的腦海都沒了思緒,對岸的一個光點喚起了我們疲倦的眼睛……不!不止一個!隨着第一個光點的升起、第二個……第十個、整座大廈的外牆……整個城市!紅的、綠的、五光十色的一下子充滿了我們的眼睛,這……我被這忽如奇來的光芒奪去神智了嗎?
「這他媽的怎麼……」灰嵐是唯一一個說得出話來的人;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靜,因為其他人已經驚訝得沒空把口合起來了!
只見海底下有條金龍直向我們飛來!原來,整條海底隧道都霎時亮了起來!海濱旁的墨水都消失得無影無蹤,換而言之的是蔚然碧綠的海浪!
能源不是早已經用盡了嗎?一座沉寂了許久的城市忽然復活了?眼前的景象簡直是奇蹟。
那一刻,我們簡直以為惡夢已經過去了。
「砰!砰砰! 」鐵門外又響起了激烈的碰撞聲,這鼓動心房的刺激把我們從虛幻的光景中喚回來了。
「怎麼辦?鐵定是那只大傢伙上來了!這門是耐不了多久的!」李哥哥急道。
是防暴門不能隔絕我們的氣味?還是那大傢伙知道我們躲在這裡?
更重要的是……這扇金屬門又能支持多久?
「我們被困住了,而牠們就在鐵門後!我們今次死定了!」李哥哥不安地說。
「該死的!你就別胡說八道了!剛才這麼險,我們不是也好好活著嗎?」才剛逃出險境的灰嵐回頭怒道。
「這裡可是二十層高的天台!說不定離地五十米有剩!那些吃人怪物又塞滿了走火通道……這才不是胡說八道!我們插翼難逃了!」
插翼難逃……插翼難逃?對了!這樣不就行了嗎?
「我想到辦法了!」
我對着鄰岸的光與影,自信地笑了起來……或許意外真的能帶來奇蹟吧!
「你想到辦法?難道真的是飛下去不成?」
「飛下去之後,我們自然就飛上去啦!」灰嵐說;我想,他是在指天堂。
嗯,抱歉,我是不會要大家去送死的。
「灰嵐沒猜錯,我們的確要飛下去!」我正色道,卻換來了兩個男人疑惑的神情。奇怪……我說的話有那麼難懂嗎?
「小姐,你被嚇傻了嗎?整整五十米,怎麼跳?人可是不會飛的。」李哥哥關心地說。他的眼神告訴我,他真的以為我被嚇傻了!
不,我沒有,我清醒得緊呢!人是不會飛沒錯,但不能借助一些工具嗎?別開玩笑了,李哥哥。
「讓那小女孩說吧,可能又有什麼『奇蹟』要出現了。」灰嵐特別誇張了「奇蹟」兩個字。
「『漂浮徑』應該能減緩落勢,對吧?」
兩人一聽,忽然呆立在地。但我看到他們眼裡漸漸透露出不經意的喜悅!我大概沒說錯話了!
「但醫院的發電機……」李哥哥一轉念又覺不妥,興高采烈地說:「不!能源回復了!城市一有電,漂浮徑就能運作了!」
「事不宜遲,我們還有個病人要照顧,繼續在天台吹風可不是個好主意!」灰嵐站起來就說。他抱起樂晴朝欄杆走去,眼見就要跨過去。
這計劃會不會太武斷了呢?
「慢著!」李哥哥喝止道:「你怎知道你跳下去就一定沒事了?漂浮徑可能會發生故障!依我看,先丢些東西下去看看。」
「丟什麼?」我摸摸右邊口袋……咦?有個微溫的卡片狀東西,是什麼呢?
旁邊的灰嵐望過來,注意我手上的「卡片」了。他忽然向我打了個眼色,不懷好意地說:「就丟你手上的東西吧!」
「但是……」我欲言又止,因為灰嵐拼命地向我打著眼色……怎麼感覺像在幹什犯罪勾當似的?
我心底忽然有種刺激感油然而生;這很不尋常嗎?我是個壞人?
不,別胡思亂想了。
灰嵐從我手上接過了「卡片」,往街上一望。
「他媽媽的!」灰嵐笑罵道:「你們快過來看看!」我好奇地走過去一看,卻也忍俊不禁起來。
是漫遊者!許多漫遊者!
漫遊者有什麼好有趣的,難道我瘋了不成?當然不是,我正常得緊……
好吧,我知道瘋子多數都認為自己很正常。
只是,不曾身歷其境,又不曾被漫遊者追咬過的話,是難很體會這種幽默的。
一只只獵食者正朝樓頂張開了深淵般的大口,揮動著手臂。
一群掙開血盤大口的怪物有什麼好笑的?
我還未說到重點……它們是張開了口、揮動著手沒錯,但在漂浮徑上的漫遊者卻雙腳離地,居然在半空中漂浮著!
是漂浮徑的功效?那就是說……沒有故障啦?
那些漫遊者就像吹出的肥皂泡般,隨風漂浮著……我只是玩過一次肥皂泡,但已經愛上了。看著泡泡在亂飛,就有種抓住它的沖動。
這裡的「肥皂泡」卻不憤地浮游著,空空的腦袋似乎想不透自己為什麼離食物越來越遠。但它們依然竭力地揮著手、伸著腳,只怕是接近我們半分都在所不辭!
可惜,正所謂「屍欲近而風不息」,風何嘗給它們一點機會?
「這怎麼跳?要是跳到怪物口中怎辦?」李哥哥急道。
「該死的,你是男人就給我決斷點!」
「幹都什麼只懂得沖的,叫做武斷!我們最好找出後備方案……」
「砰!」金屬門那邊再次傳來了一聲悶響,門栓看起來有些鬆動了……
要是再這樣磨蹭,只怕我們除了跳之外沒有其他選擇!
「李記者,注意了!我數到三:一……三!」灰嵐隨手把「卡片」往街上一抛。
李哥哥面上充滿了疑惑,問:「那是什麼?」
灰嵐忍住笑意,淡然地說:「你的攝錄機。」
「幹!」李哥哥怒叫一聲,頭也不回地朝攝錄機飄落的方向跳了下去。
我們笑了。